【BTS/正泰】鸡飞狗跳【完】
·谋财害命组，本章完结，R18预警，谢谢宝贝们
“爸爸。”
小金扯了扯金泰亨的衣角，童真无邪的眼神看进金泰亨心底。“柾国爸爸的车也比爸爸的帅。”
金泰亨说不出话。
这还没几天呢，小家伙的胳膊肘已经不往自己这边拐了。
小田也拽着田柾国的衣服，直勾勾盯着车库里多出的大车。
田柾国脑袋停止了运转，瞪眼看着金泰亨。
金泰亨咬着下唇，真挚地挑眉，把车钥匙塞到了田柾国手上。“我说了你会喜欢的。”
田柾国不可置信。
“你疯了金泰亨？”停滞的思维重新上线，田柾国立马打起算盘。“卡宴？”
“Turbo，”金泰亨面露骄傲。
这回换田柾国自己疯了。他瞬间冒出的念头不是惊喜也不是惊吓：“你这一个月得还多少啊又是房贷又是车贷的？！”
金泰亨眨眨眼，赶紧摇头。
“不是啊不是啊，”他连忙解释。“车是我自己全款买的，没贷款。”
田柾国的问题一个接一个：“你哪儿来的钱？你那么多钱干嘛不先把房贷还清了算了？”
“房子可比卡宴贵多了，全拿去也还不完还不如先把车买了呢。而且你生日不是近在眼前吗！”金泰亨委屈地辩解。“我前段时间忙得昏天黑地，就是去跟着他们搞破产清算赚了一大笔。加上所里的合伙人分红正好发了一次。那医疗官司判决也下来了，都不用怀疑，肯定我胜诉。代理费可观，医院方面还特别——”
戛然而止。不行，肮脏的大人世界不能让孩子们听到。金泰亨瞥了瞥对着大车双眼放光的两个小孩，转而朝田柾国弹了弹舌头。
“你知道的。”
“啊……哥真是……”
田柾国心里五味杂陈。
平心而论，谁会拒绝保时捷呢？金泰亨的理由也极具说服力，人家凭实力赚的当然凭实力花，他有钱他乐意他开心。而且人家钱还不是花在自己身上，还是生日礼物送了出去。虽然最后归根结底也是他们一家四口的共同财产，但怎么说都是金泰亨的心意。
田柾国盯向微微噘嘴的金泰亨。
“算是知道为什么说律师会谋财了。”
金泰亨嘴咧成个可爱的小方形，笑得露出两排洁白的牙齿：“那也得我这种做得好的才行。”
真臭屁。田柾国暗暗腹诽。他无奈地摇摇头，哼笑着揽过了金泰亨，轻轻吻了吻他的前额。
“谢谢。”
“嘿，”金泰亨笑得傻乎乎的。
大人们总是认为，小孩子天真、纯洁，什么都不懂。其实小孩儿往往看得比谁都透彻，什么都明白。小田坚定地看着田柾国。
“泰亨叔叔，我以后也会这么厉害的。”
小金闻言不甘示弱，鼓着小脸也大声道：“那我长大了肯定和柾国爸爸一样厉害！”
两个大人一起乐了，逗起小宝贝们。田柾国说要当医生非常难的。大学就比别人多读一年，课程还都特别吓人，考试也特别难。当年在学校里有人为了找个清净地方背书，跑到解剖室去关门一个人待着，想想就背后凉飕飕。想要好工作就必须读研究生、博士生。进入岗位之后要升级成更厉害的医生的话，还要继续熬时间。金泰亨道学法超级不容易，期末考试一来整个学院就成了地狱，路上碰到的所有人都熬夜熬得油头油面眼睛泛红，住在教室的不在少数，因为太难懂而边看书边哭的也大有人在。要背的东西本来就多，还得跟着法律发展不断更新。经常你刚学完的部门法，转眼就出修正案了。还要通过最严格的职业资格考试才能拿到入职资格。想要做得好，研究生博士生也得读，有想法的还会出个国……
说到一半，二人对视一眼，不敢相信地彼此摇摇头。“你们这么苦，你怎么熬过来的啊？”
那当然苦，不然怎么说劝人学医天打雷劈，劝人学法千刀万剐呢？可是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两人在各自领域都有一番成就，小家伙们也照顾得相当优秀，目前的生活，二人说不出任何不满意之处。
小田小金听得一愣一愣的，许多名词见都没见过，但好歹能听懂“很难”的意思。
“爸爸，我们不怕难。”小家伙们统一战线，一表决心。
两个爸爸笑着，模仿着小家伙们的姿势，一起握住了拳。
谈到两个孩子，田柾国和金泰亨最不假思索的评价必然是“懂事”、“省心”。其实也得益于两位家长各自独特的良好教育法，让宝宝们在保有独特个性的前提下，早早懂得了自制和坚强。
小田和小金，不仅长相与自己的爸爸们如出一辙，就连性格也同爸爸们相似。
田家小兔毛绒蓬松，腼腆得把所有心思都藏在一颗小兔心里。对任何东西都有兴趣，金泰亨给小金买的那些文字书，小兔借去已经看完了一半。竖笛拿到手，一分钟不到就自己摸索记住了音阶指法。美术课上画的画，经老师点拨修改后拿去参赛，赢了块小金牌回来。实事求是，非常会用最合适的语言表达出贴切的实话。虽然偶尔有些小霸道和占有欲，也活泼好动，但不该做的事绝对把握住那条底线，是人见人夸的乖宝宝。
金家小豆包吹弹可破，深刻奉行喜欢就要大声说出来。行动力可怕，认定的事情一定要做到最后。心思细腻却不善于表达，小小年纪却对什么都看得透彻，经常语出惊人。喜欢安安静静地涂涂抹抹，最后拿出的作品往往惊为天人所作。天生就是个浪漫主义者，小脑瓜里装满旁人猜不透的天马行空，能读懂他的都不是一般人。
田家小兔就不一般。
两个小家伙不知何时开发出了一组专属击掌动作。从指间到手掌再蔓至全身，每一组动作都是随机的，对不对得上完全靠两人默契。可两个小家伙偏偏极有默契，至今为止没有一次出错。
在目睹好几次之后，两个大人颇觉奇妙。于是也效仿着试了起来。
“五，六，七……啊哥又错了！”
金泰亨摸摸后脑勺，泄气地跌回沙发：
“不玩了不玩了，幼稚。”
明明是你先兴致勃勃要玩的。田柾国暗暗想着，默不作声地端起果盘，啃起了金泰亨买的草莓。
坦诚相待之后，两人就彻底放开了。话无不谈，畅所欲言。
“今天有个老太太说要告我们。”
田柾国叉起一块鸡肉，送进嘴里。
给小家伙们各夹一筷子冬菇青菜，金泰亨回眼看向他：“怎么，什么案由？”
“来做阑尾炎手术，开腹局麻，意识清醒。”他把肉咽下去，平静地端着水喝了一口，然后呛着了。
小田连忙拍拍他的背，顺了顺气。
“谢谢宝宝，”田柾国摸摸小田的脑袋，继续道：
“她说主刀医生拿着她的肠子，和其他医生护士们热烈讨论大肠应该放多少盐和辣酱来腌会比较好吃。”
金泰亨一口汤喷一地。
“你们在手术室都聊些什么啊。”他蹲下去抽着纸巾擦地板：“我以为你给我带案源来了呢。”
“什么都聊，为了打起精神也有讲荤段子的。”田柾国迅速把盘里食物吃完，抽了张湿纸巾，弯下腰帮金泰亨清理地板。
“至于案源，要真给告了那也轮不到哥，得从律师团要人。你别帮着那老太太做咨询给人瞎出主意我就感天谢地了。”
田柾国渐渐没那么毕恭毕敬，慢慢地放弃了“哥”这个称呼，两人间不再使用任何敬语。但田柾国会把叫“哥”的次数都留到了夜晚运动的情到浓时。说出这个字，往往能瞬间收获一个身体害羞地颤抖着给他更棒回馈的金泰亨——当然，偶尔也会变成恼羞成怒而握拳捶他的情况。
性格里强硬龟毛的一面也体现了出来。金泰亨习惯把碗堆个两天再一起洗，田柾国吃完饭就开了洗碗机。面对“浪费水电”的指控，他理直气壮道油污不清理这就是个天生的培养基，你知道会滋生多少致病菌吗，感染之后那些病有多吓人临床表现是什么惨样最后治疗起来有多麻烦要花多少钱吗等等等等，教训得金泰亨头疼，最后就随他去了。衣服也要分开，金泰亨的衣服洗一次，两个小家伙的洗一次，自己在医院里窜来窜去的衣服得高温消毒洗。还特地买了个洗内衣的机器，两个大人的内裤放一起，两个小朋友的内裤放一起。
两人总有些相似的内衣，甚至一模一样。金泰亨去收晾好的衣服时，常常分不清哪条是自己的哪条是田柾国的。
“啊，我的码不是比哥大一号吗。”
田柾国一副看傻子的表情看着他，翻出码数标签。结果自己一愣，大腿一拍。
“我说怎么今天有点紧，拿错了。”
金泰亨扒开他的后裤腰看了眼标签，差点笑到地上。
这到底谁是傻宝宝啊。金泰亨乐不可支。
金泰亨也更加自由，平常好歹睡衣睡裤一套会穿全，现在经常只穿一半。只穿下半时还好，田柾国看到了也就拍拍他的背，清脆的“啪”一声，叫他小心着凉。反过来那就要出问题了。金泰亨又喜欢oversize——恰好是田柾国喜欢的款，衬得本就不结实的肩背更显单薄，袖口刚够露出半截手指，下摆若隐若现意外挺翘的小屁股。田柾国沉默地扫他一眼，金泰亨就一愣，然后连滚带爬跑回房间乖乖把裤子穿上。
再拉开门时田柾国沉着个脸站在门外，问他金泰亨你信不信我是属兔子的。兔子什么意象？知道《Playboy（花花公子）》的logo为什么选择兔子吗？金泰亨嘴上告饶，内心悄悄反驳你明明是属牛的，接着就被拉进房间一顿吻。最后被亲得整个人都迷迷糊糊，扒着蛮牛般大力的兔子直哼哼。
工作之外，金泰亨脑回路神奇的一面也渐渐浮上水面。田柾国属于毛发旺盛的体质，手臂上覆着一层细软绒毛。金泰亨便时不时盯着小田的手研究，仿佛要写一篇有关父子间毛发性状遗传的观察报告出来。有些时刻——也就是少儿不宜前后——两人会在同一卧室的浴室洗澡，金泰亨显然是最忠实的水房歌手，手机放着歌还跟着唱，导致如今田柾国哼的都是金泰亨的歌单。不过两人歌单重复率本来就高，倒也没什么太大的违和。
后来还出现了那一幕——
“金泰亨！孩子们都睡觉了！我今天刚下手术！给我安分点！”
“叮——当——啪！”
金泰亨亲吻大地，田柾国表情痛苦地捂住了脑门。
结果还是下楼去帮着收拾了一番。
因为睡得太晚，他第二天差点没起来床。给四人做好早饭的金泰亨跑上来把他被子掀了，他才艰难地滚了下去。
早餐是牛奶、烤吐司和鸡蛋。两个小家伙要吃煎荷包蛋，金泰亨硬着头皮好歹还是没煎黑。大人们就不用那么麻烦了。田柾国闭着眼坐到桌边，摸过一只水煮蛋，磕了两下开始剥。
见他没睡醒，水煮蛋都抠得七零八落。金泰亨干脆抢过来，剥好了再塞给他。又起身重新烫了烫牛奶，推到他身前。
田柾国眯眼，端起杯子一饮而尽。金泰亨又抽纸擦干他嘴边一圈牛奶胡子。
疲劳驾驶可要不得，再说田柾国没睡好，也有自己的一份。目送小田和小金一起被校车接走后，金泰亨挟持着小国，走向车库。
田柾国俨然成了迷蒙兔宝宝，巴咂着还有点香甜奶味的舌尖，歪头靠着车窗缩手打起瞌睡。
“怎么连牛奶都要买草莓味的……”
金泰亨听着这梦呓，忍俊不禁：“那小国宝宝想喝什么味道？”
田柾国哼唧两声，紧了紧眉头：“巧克力……”
金泰亨一手握着方向盘，一手遮着放肆上扬的嘴角。
哎咕，我们小国真是太可爱了。
晚餐后田柾国给四人榨了胡萝卜汁，气鼓鼓地端着杯子把自己那份一饮而尽。玻璃杯往桌上重重一磕，冲金泰亨嚷嚷说，成天熬夜也不怕自己器官出问题，还扰民，就你这作息，早合同到期的时候我没搬出去，还不是因为我得省钱。
金泰亨眨眨眼，跑去冰箱，拿出盒下班路过超市顺便买回来的巧克力奶，一副委屈巴巴又讨好的神情，塞到田柾国手上。
“明明是因为你喜欢我。”金泰亨凑上去亲了亲田柾国的侧脸，微微噘着嘴看着他。
田柾国抄着手，“哼”一声，还是没绷住，笑了起来。
那次病倒，田柾国将原因归结为搬家之后缺乏锻炼、体能下降，进一步导致免疫力下降，便开始吃“营养健身减肥餐”。毕竟以往开那么低的空调完全没关系，那晚只是稍微没盖好被子，就着了凉，肯定是免疫力不过关了。
早餐照常，午餐吃饱，晚餐只有蔬菜沙拉和水煮鸡胸肉。加上运动锻炼，田柾国满意地看着自己的身体渐渐地更加结实起来。
小家伙们还在长身体，营养不能缺，所以该做的饭菜还是由他来做。但大人就不一样了。
“哥也太瘦了。”他拍拍金泰亨的大腿，又抓过手腕捏了捏。
金泰亨把枕套揪成一团，偏头嚷嚷你这种时候怎么老关注些乱七八糟的。
于是他伏身磨蹭着在金泰亨颈后咬了一口，双手沿着金泰亨腰部线条缓缓摸索。最后停在胸侧，用力时他的手臂就暴起青筋，把人牢牢掌握在掌下。
腰也这么细，背上也没多少肌肉。肚子上倒是贴了层小软肉，让你还吃垃圾食品。
他掐着金泰亨，腰胯深深一顶，两人同时满足地轻叹。
“明天开始跟我一起锻炼。”
田柾国抱着脱力的金泰亨，吻了吻他。
金泰亨没当回事，觉得田柾国就是说说而已。第二天晚上回到家，看到餐桌上自己的位置前摆着盘绿油油和一块白肉时，他下巴掉到了地上。
田柾国正给小家伙们盛好两碗汤，看他回来了，努努嘴：
“快去洗手，洗完吃饭。”
这叫饭？
盯着那堆生菜胡萝卜紫甘蓝圣女果，金泰亨握着叉子不知所措。田柾国像只真正的兔子般，往嘴里塞进一片绿叶，喀嚓喀嚓嚼得咯吱作响。
“我能只吃肉——”
“——不能。”田柾国竖起一道通天高墙，阻断了金泰亨天真的幻想。
哪有逼猛兽跟着兔子一起吃素的道理，鲜嫩多汁的小番茄在老虎嘴里委屈地爆出酸甜果浆。
周末，田柾国把金泰亨拉去健身房办了卡，跟着自己练。田柾国跑四十分钟，金泰亨跑十四分钟。田柾国一组推二十五个，金泰亨总共能推二十五个。跪姿卷腹田柾国轻轻松松，金泰亨减重之后还是气喘吁吁。
洗澡的温水让肌肉放松了些，疲惫感便席卷全身。回到车上，金泰亨拉着副驾驶椅背往后一躺，“嚯”地喊一声，手指都没再抬一下。
他也曾试图耍赖不去，缩在沙发里抱着靠垫不肯动。但拗不过身强力壮大力国。搂着他的腰腿一提，他就只剩“哎”地惊恐环住田柾国，被乖乖抱出门的份。
累归累，成效还是喜人的。金泰亨的手臂看着看着就有肉了，胸肌也隐隐有了轮廓，马甲线的影子已经开始浮现。全身锻炼还让他加强了耐力，在跑步机上渐渐与田柾国的量齐平，另一方面的运动过后也不再腿酸得连洗澡的力气都没、哼哼唧唧要田柾国帮他弄了。
身体的变化之大，或许天天见的人看不太出来。每次金泰亨问两个小家伙自己有没有长肌肉，小金都说“没有没有爸爸你好烦”。小田倒是颠儿颠儿地跑过来左看右看，认认真真做出“好像没什么变化”的评价。
田柾国就更过分了，走过来撩起袖子，曲臂，胳膊上鼓起个小山包。
小金便扑过去向田柾国撒娇，还转头对着自己爸爸说：“柾国爸爸有肌肉，爸爸没有。”
金泰亨看向大田小金的眼神瞬间失去灵魂。他低头揽过小田，两人耳语几句。他笑得得意洋洋又透着股说不出的邪恶，田柾国心下一惊。
金泰亨和小田相视一笑，对着点了点头，朝对方竖起大拇指。
小田拉着金泰亨的手，奶声奶气地叫了句：
“泰亨哥哥。”
哎！田柾国汗毛耸立地狂搓手臂。小金大叫一声跳上沙发，肉麻得小手小脚缩成一团。
金泰亨笑得前仰后合，直搂着小田左亲一口右亲一口夸小家伙可爱。田柾国半天没缓过来，龇牙咧嘴朝小家伙说做人要实事求是，自己比金泰亨还小两岁好吧，而且光从外貌上来说金泰亨也长得比他老啊。
“你才老，”金泰亨挑眉，轻轻踹了脚田柾国的屁股。田柾国丝毫不示弱，也抬脚踹了下金泰亨的屁股。
太幼稚了。小金看着两个爸爸的你踢我我踢你的举动直摇头，拉着他的小田哥哥回去继续搭城堡。
占据半个小客厅的积木城堡已经快要完工。小金骄傲地抱着手，上下打量着整齐规划的七彩乐高块。“明天就能搭好啦！”
小田表示质疑：“搭不好吧，还有好几个房顶呢。”
从金爸爸那里遗传来的乐天派让小金叉起腰，大气磅礴道：
“明天搭不好，那就明天的明天。明天的明天搭不好，那就明天的明天的明天。”
小田冷静道：“明天的明天是后天，后天的明天是大后天。”
“反正肯定搭得好！”小金嘟起嘴，俨然又成了鼓鼓囊囊的小豆包。
小兔宝宝看着他眼里坚定而自信的光，咬了咬嘴，点点头：“对，能搭好。”
小豆包望着他，笑开，牵过他的手，拉得紧紧的。小兔宝宝先有些不适应，但小豆包肉肉呼呼的，劲还那么足，仿佛拉着自己就不打算再放开，他便也悄悄屈起指，回握住了那温暖的有力的小手。
“我回来了。”
今天遇到了非常麻烦的病人，手术室的灯从上午九点开始一直亮到几十分钟前才熄下。所幸最终还是顺利，不然今晚都不一定能回得了家。
田柾国蹬掉鞋，连忙推远跑过来要抱他的两个小家伙。
“在医院里走了一天的衣服，脏兮兮的还会沾很多细菌病毒，你们抵抗力比较弱，要小心，少接触，不然很容易就生病，就要去打针哦。”
全世界的小孩都可以天不怕地不怕，但一定怕打针。听到要打针，小家伙们才不情不愿地离远了田柾国，回去继续搭他们的乐高。
小田以前不是这么喜欢撒娇的性子，什么情绪都憋在心里不说。现在倒被小金带得有些粘人起来，也会哭会闹，终于像个无忧无虑的小孩子了。田柾国有惊讶也有欣慰，感叹着把包挂到了门边衣帽架上。
“泰亨啊——”
他径直向洗手间走，边挽袖子边往楼上喊。
回答声冷不丁在左侧响起，吓得他一个激灵。
左侧是正对着电视的三条沙发。金泰亨正和名黑西装男子并排坐在一侧。自己出现了，沉默的氛围才被打破。金泰亨疲惫的神情遮盖不住，但还是努力朝他笑了笑：
“欢迎回来。”
那黑西装也看向自己。两人不是第一次见，上次接小家伙回家的就是他，小金口中的“玧其叔叔”。田柾国礼貌性地想打个招呼，却发现他不知道这人姓什么。
金泰亨给他们彼此做了介绍。
“我还没吃饭，等你一起。”话毕，金泰亨站起来，拍了拍田柾国的背。“小家伙们都吃过了，走，去热热吃饭。”
“我就先回去了。”
闵玧其也拿过一旁的公文包，跟着走上前。
金泰亨应了声，抱了抱他，两人互相告了别。
关门声响起。田柾国有一堆疑惑，包括且不限于闵玧其怎么又来了，他为什么在这儿，在这儿干嘛，两人是一起回来的？他到底是谁？他和金泰亨什么关系？
“发生了什么，你情绪不是很好。”
他最后拣出了最重要的问题，看着金泰亨。
金泰亨眨眨眼，垂头摇了摇，向田柾国伸出了手。
田柾国连忙抱住了他。
怎么都撒起娇来了？田柾国恍惚看到了小金长大后的样子。
金泰亨紧紧箍上他的腰，闭上眼，侧脸埋进他肩膀。
就这么静静地保持了好一会儿，田柾国轻轻抚着他的背。
“前妻找到玧其哥，说想和我谈谈。”
金泰亨深吸一口气，闷闷地说到。
田柾国愣了。
他脑子里瞬间闪过无数个念头，绝大多数都惴惴不安地敲击着他的心脏。他心里的小人瞬间分化成各自为阵的几十个，锣鼓喧天打起群架。两个喊着你看我们说什么来着，迟早有崩盘这一天，现在终于来了。勉强站在同一阵营的小人帮腔说田柾国活该你太放心人家，不做准备，现在傻了吧。河对面两个听着了，不服输道什么这一天那一天的，人家来找金泰亨还不知道是干什么呢，你们就这么妄下结论？同侧扛着大旗的人跟着说就是就是，金泰亨多喜欢田柾国你们都瞎了看不出来的吗，不给别人说明的机会先甭提，哪怕人前妻真是做复合打算来的，金泰亨能舍得不要田柾国和田家小兔吗。
吵死了。田柾国甩甩脑袋。
“那，你们还好吗？”他拍了拍金泰亨，手稍微有些抖。
“不好。”
金泰亨后仰去，看着田柾国。“她想见小金，我不想让她见。”
田柾国眨眨眼，斟酌了会儿，开口：“她能见吗，有那个权利吗？”
“有。”金泰亨耷着眉头。
“多少是小家伙的妈妈，见一面就见一面吧。”
“她要是只是见一面就好了，问题她是想带走小家伙。”
金泰亨重新栽进了田柾国怀里，唉声叹气。“你别告诉我你舍得小家伙让她带走。而且她说实话没能力照顾好小金，也还和父母住一起，心智上更不够做合格的母亲。她觉得小孩儿可爱，但是拒绝面对小孩子吵闹、不讲道理耍赖的那一面，不耐烦更没耐心。说得不好听，她就没意识到养小孩还要面对孩子的所有负面情绪。生活自理能力也差，以前家务我做一半，保洁阿姨做一半，饭菜也一塌糊涂比我还差，更别说比你了……”
金泰亨一通嘟嘟囔囔的抱怨弄得田柾国一时哭笑不得，怎么自己还成金泰亨心里和前妻对比的参照体了。
“啊……”金泰亨额头抵着他，哼哼唧唧道。“怎么办，如果是柾国的话，会怎么办？”
田柾国思量了会儿。
从最底线的角度出发，既然前妻没有被限制接触小孩，那见面就是法律赋予她的权利。这一层来说，谁也不能侵犯她的此项权利。上升一点，还要参考小家伙自己的意见，如果小家伙也想见妈妈的话，那就应尊重小家伙的意思自治。再往大了说，毕竟是亲生母子，血缘关系摆在那儿，强行阻拦，在人情道德上多少说不过去。至于她要是想用手段把小家伙强行带走，那做好充足的准备，小心行事就行。
“所以，先去问问小金的意思吧，旁敲侧击一下。要是你对自己放不下心，那就——”
他本想说“那我陪你去”。
“——那就让那个谁，玧其什么的陪你去，哥不是挺信任他的吗。”
金泰亨环着他的腰，轻轻笑了笑。
“田医生被我带坏了。”他勾着嘴角，侧头与田柾国四目相对，凑上去贴了贴田柾国的脸。“什么权利义务意思自治，一套一套。”
田柾国嘴里有些复杂，但还是笑着搂紧了他。
“怪你，我以前不这样的。”
田柾国说得很对，解决方案也很不错，但和现有状况产生了些冲突。
“其实，我跟她说，我和小金移民国外，不回来了。”
金泰亨话音刚落，田柾国就晕了。
“不是，你这，”他一时语塞。他早知道金泰亨思维有些跳跃，没想到能胆大包天到这个地步。“你前妻还真信了？”
金泰亨思索了一会儿，摇头。
“应该不能信。”
“……”
田柾国无言。
“我说所里把我调出去做业务，就带着小家伙一起走了。但是她也没戳破，所以要不要干脆就做得像一点？”
“别，”田柾国否决了提案。
他刚想说还是真诚相待比较好，虽然对方也不一定会老实，但如果首先自己就不真诚，那对方肯定更不会真诚。话没出口，金泰亨就点头了。
“好，听你的。”
田柾国定了几秒，突然有些想笑。
金泰亨把一些话藏了起来，埋进了深海的心底，没肯告诉他。大约那些向金泰亨提出的要求，不只是简单的“带走孩子”而已，否则金泰亨的情绪波动也不至于如此剧烈。
他看得出来，甚至能隐约猜到内容。但金泰亨不愿意说，他也就不去追问，求一个证实了。
他有自己的原因吧，田柾国咬了咬唇。
解决了问题，金泰亨拉着他去厨房把已经有些微凉的饭菜重新加工一番，端进餐厅。见他询问的目光，金泰亨赶紧解释说放心吃，不是他做的饭。
“玧其哥帮忙弄的，他比你狠多了，连厨房都没让我进。”
所以说闵玧其到底是什么人，怎么还做起饭了。田柾国坐到餐桌边，拿起筷子，还是问了出来。
“玧其哥啊，”金泰亨突然有些局促，挠挠鬓角。
“他是我研导来着。”
田柾国懵了。
这关系，坦白说，借给他三个脑袋他也想不到。
居然是老师？那人的气质，怎么说，有点痞痞的、坏坏的，看着不像啊。而且看起来也没比金泰亨大多少，说是师兄还可信一点。
两人间的相处方式也着实少了份师生间的恭敬与疏远。田柾国猜想一大堆，最简单就是工作上的同事，带金泰亨入行，给予了很多帮助的那种可靠前辈。最复杂，看闵玧其连家门钥匙都有，和小金也熟悉，还以为他和金泰亨有什么暧昧关系。胡思乱想田柾国，甚至还在脑内导演了一出足够搬上电视荧幕的家庭伦理剧。
“哎，没有没有，你想哪儿去了。”
金泰亨乐了，他怎么以前没发现田柾国思维这么活跃呢。
他以前不算个好学生，几乎一节课没认真听过，考试全靠突击。毕业来临时面对无数选择陷入迷茫。没做好进入社会的打算，迷恋学校这座象牙塔，抱着试一试的心态申请了研究生后居然考上了。本认为混个硕士学位，好找工作，就够了，结果碰上了闵玧其。
“玧其哥真的很严格，很凶，觉得不行的人他就不会管。对所有人都冷淡得不行，但其实非常会照顾人，很识大体，做事也一针见血，”忆往昔，金泰亨忍不住啧啧摇头。“最开始他也不喜欢我的，我跟他说话他都爱理不理。慢慢地才关注我一点，后来就突然关系变好了，为什么我也不知道。”
如果闵玧其的性格真如金泰亨所描述，这个问题的原因倒是很好推测出来。将温柔藏在冷漠的表象之下，专注于自己的路的人，多半是看到了金泰亨身上的天份，加上一点点自己对于初出茅庐懵懂小孩的恻隐之心罢。
田柾国一番分析颇有道理，金泰亨摸了摸后脑勺。
“不过他居然和小家伙的关系也不错，还主动帮你照顾小家伙，这点倒是挺神奇的。”
多半是喜欢小孩的性格吧，小金也懂事，又粘粘糊糊的，谁看了都喜欢。田柾国吃完最后一口炸猪排，不由得感叹闵玧其的手艺还真不赖。
“没有主动哦，”金泰亨拌着汤也扫干净最后一口饭，舔了舔嘴唇。“闹离婚那段时间前妻回她父母家住去了，我一个人带着小金，没来得及找托儿所，我的爸妈又住在老家乡下，真的手忙脚乱。最后问玧其哥有没有空，他才帮忙照顾了小家伙一段时间。”
“……哥也挺没把人当老师的。”田柾国实在不知道说金泰亨什么好。说心大，人家仔仔细细地把从1到10都考虑好了。说盲目信任别人吧，金泰亨总不至于连个同学或者交好都没有，却偏偏向闵玧其求助。
“反正玧其哥也没把我当学生，我叫他老师他不乐意。而且他真的很可靠，交给他比较放心。”金泰亨笑了笑。
也就只有金泰亨能干出这种事了，田柾国摇摇头。
两人边收拾边聊会儿天。田柾国一言不发地搓洗着抹桌布，金泰亨突然悟到什么似的，滴溜溜蹭到他旁边。
“哦，柾国吃醋啦？”
田柾国眨巴着眼，偏头看他玩味的目光，蓦地有些复杂。金泰亨倒是也有些感觉，可惜猜错了田柾国变得寡言的原因。或者说，其实成人间的交往本就充斥着各类指东打西和彼此的心知肚明，金泰亨知道田柾国看穿了自己，却依然在犹豫是否要坦白。
他便也不做逼迫，顺着金泰亨的意思勾起了嘴角。
“哥没有危机感的吗，”他洗洗手，关掉水龙头。“我也是很受欢迎的啊。”
这话确实不假，年轻有为的英俊医生，性格又好又会照顾人，谁不爱呢。
金泰亨赶紧箍住了他，咕哝道不行不行你是我的，活像只树袋熊般一路拖沓到沙发前。
还没坐下，小家伙们就揉着眼睛，手拉着手从玩具厅里跑了出来。说着玩累了好困，想要洗澡睡觉。金泰亨蹲到一旁张开双臂，小金直接略过他，抱住田柾国的腿。
“宝贝，爸爸伤心了。”金泰亨摆出一副委屈脸，看着小家伙。
小金朝他吐了吐舌头，小肉手收得更紧了些。
金泰亨便转向小田，眼巴巴地等小兔宝宝过来抱抱自己。小兔宝宝在两人间来回扫了扫，绞着手指，还是走向金泰亨，扑进了他怀里。
“泰亨爸爸。”
“！”
金泰亨不可置信地瞪圆了眼，猛地转头看向田柾国，发现田柾国也是副大吃一惊的样子。
我还没告诉他，田柾国朝金泰亨做着嘴型。
那就是小家伙自己要这么叫的？
“泰亨爸爸，”小兔宝宝声音有些哑哑的，咳嗽了两声。金泰亨瞬间就发现了事情不对，赶紧把小兔宝宝抱紧了，站起来。软乎乎的小兔爪紧紧扒着他的脖子，头靠在他肩上，左右蹭了蹭脸。
“怎么了宝贝。”他心疼得厉害，连忙拍着小家伙的背安抚。
两个大人迷茫地对视。
这到底怎么了？
小田倔强地不肯抬头。
小孩儿虽然爱哭，但还是会认为哭脸羞羞，不愿意让别人看到。
“我喜欢和小金一起玩，也喜欢泰亨爸爸。”
小兔宝宝吸了吸鼻子，声音闷闷的。
“泰亨爸爸不要走。”
门几不可闻地响了一声，金泰亨悄悄走了进来。
田柾国翻个身，打开床头灯。
“没睡啊。”
金泰亨有些局促地扯了扯嘴角。田柾国眯着眼，给他挪了个位置。
“睡不着，闭目养神。”田柾国定定地看着床头柜。
金泰亨钻进被子，面朝着田柾国，蹭到他身边。
“哥和——”
“——对不起。”
真稀奇。这是田柾国第二次听到这句话了。
这些日子里他也渐渐了解到了金泰亨的犟脾气，别看他温温柔柔的好说话，一旦认定了的事情谁也别想叫他改。让他开口道歉实在是太难——他更倾向于头头是道地将自己的错说成别人的不对，而自己居然有幸听到了两回。
田柾国又有些想笑，伸手把他揉进了怀里，轻抚着他的背。
他见识过金泰亨的坚强，也清楚金泰亨的心其实有多么柔软，一戳就深深凹陷。
两人都讨厌隐瞒与欺骗，所以道歉只能是因为这两点。
被沉进海底的话要浮上水面了，他知道。
但没想到会有这么长。他的大宝贝絮絮叨叨开了话闸，几乎是从有记忆开始的事情，全部摊开给田柾国说了一遍。所有的快乐、欢欣、泪水和苦痛，成功与失败，离别前无助的悔恨，失之交臂的错爱。说得星辰都黯淡了银光，深秋的夜风收敛起凛冽，夜幕包容掉了所有尖锐的棱角。
而那不敢告诉他，却被两个小家伙完全听了去的事情，与田柾国的猜想八九不离十。
“我很喜欢小孩子，非常非常喜欢。”
金泰亨轻轻笑了声。
“为什么我也不太清楚，在家里我一直是最大的哥哥，习惯了什么事情扛在肩上。所以有奇妙的责任感吧，也渐渐喜欢起照顾别人。小孩子多可爱啊，天真善良，对所有的东西都充满亮晶晶的期待。用小孩来代表未来和希望，也是这个理由。
“我当时说一定要生自己的孩子，还说要生五个，现在看看简直是不可思议。但那个时候我都没有想过对方的性别。遇到你之后，我才突然思考，假如成家的对象是男性怎么办？那我就养条小狗，或者如果他想领养小孩，那就领养一个。
“你来晚了一点，没有及时找到我。但我还是很感谢这样安排的上天，因为你出现了，你没有错过我。结果正好，我们一人带了个小屁孩，也就不用再养狗了。
“所以柾国啊，你也不要担心，我非常自私的，抓在手里的东西就绝对不会再放开。”
鼻子红红的金泰亨看着眼眶红红的他，不禁笑了出来，捏了捏他的耳朵，抵住了田柾国的额头。
“你说，我怎么会舍得离开我的幸福？”
田柾国紧紧地抱住了他，要把他揉进身体里一般。
金泰亨嗷嗷叫起来，直呼你这么大力气你是鬼吗。弄得田柾国一下又笑开，吸着鼻子，偏头在金泰亨耳朵上咬了一口。
“对了，这个。”他翻身坐起来，趴在金泰亨身上，伸手去够床头柜。扣扣索索半天扯开抽屉，摸出两个薄荷蓝的小盒子。
金泰亨差点被他压得窒息，连声哀嚎田医生杀人了。
“那不挺好，你谋财，我害命，最佳拍档，天生一对。”田柾国忍俊不禁。
他抱小孩儿一般，卡着金泰亨的咯吱窝把人提溜起来，和自己面对面，盘腿坐好。
金泰亨喉咙里“咕咚”一声，突然有些紧张。
不愧是握手术刀的手，灵活数他第一，单手就一边一个翻开了盖得紧紧的小盒子。暖黄的灯光下，镶嵌一排璀璨宝石的金属环熠熠着细密的银白灿光。
田柾国推给了他一个。
他接过手，细细端详起来。田医生的品味真不错，真好看，他笑开。
金泰亨清清嗓子，恢复认真的表情，牵过田柾国的手。
这人手可真大，太有安全感了，田柾国暗想，还暖乎乎的。
覆着他的手，金泰亨郑重其事地将戒指套了上去。
等田柾国也给自己戴上，金泰亨直勾勾地擒住他的眼睛。下一步，快点，下一步，他的眼神仿佛在这么催。
怎么这一会儿都等不了，田柾国笑开，比任何时候的笑容都要漂亮，都要发自内心的幸福。
拉过金泰亨，田柾国轻轻抚着他的颈侧，拇指指腹磨蹭他耳前细腻的皮肤。倾身凑近，献上悠长深情的吻。
“我愿意。”田柾国低声道。
谈判那日，金泰亨慌张地揪着田柾国问真的不陪自己一起去吗，他慌得要死万一说错话怎么办。田柾国轻轻地拍了拍他的肩膀，朝他竖了个大拇指，二人成对的戒指在无名指根闪着亮晶晶的钻光。
“我们相信你。”
小田也软软地亲了他一口。
“泰亨爸爸加油。”
加什么油，弄得自己要去打仗一样，但是好像和上战场也差不多了。金泰亨“哼哼”地边哭边笑，拉着小金，身形悲壮地出了门。
目送车从停车场出来，离开了视野范围，小田才从阳台边爬了下来，定定地看着田柾国。
小家伙确实皮，很多方面看来小金比他要成熟稳重得多。但他像田柾国，什么事情都不说，却明白得一清二楚。
“爸爸，”小田抿着嘴，稍微有些紧张地开口。“我们搭了个积木城堡，前几天还差好多没完成，现在只剩一个房顶就能拼好了。”
田柾国抱起他的宝贝，不禁感叹道说好的儿子像妈妈呢，怎么这兔崽子和自己小时候一模一样。
“拼好了记得给爸爸看看，”他亲了亲小兔宝宝的肉脸，笑起来。“待会儿陪爸爸去买点好菜，泰亨爸爸今天会非常辛苦，我们中午做一顿好吃的犒劳他。”
其实田柾国还是有些忐忑的。为了避免自己闲下来就胡思乱想，他一整个上午连轴转，把家里上上下下打扫得窗明几净——他还终于发现自己一直没有去过的二楼小客厅，墙上是最新的4K屏电视，旁边摆着金泰亨的一满柜游戏碟片和整整五台各自不同的游戏主机，惊得他啧啧称奇。做完卫生恰好十一点，换下衣服就开始做午饭。蔬菜水果肉，凉菜热菜米饭汤，满满当当摆了一大桌。
小田眼睛都直了，看不懂他的爸爸今天又是个什么状况。
搞完这一切，田柾国才发现自己一个上午没喝水，口干舌燥地刚端起水杯，门就咔咔地响起了钥匙声。
“柾国爸爸！”
小金的嗓门真的和他爸的一样大，隔着厚厚的防盗门都直透人耳膜。他赶紧猛灌自己两口，急匆匆跑到门口。
门开了，小金哗啦一下冲进来，看到他，紧紧地抱住了他的腿。
金泰亨蹬掉鞋子关上门，如释重负地挑眉，看向自己。
“唔唔唔，唔唔唔唔唔？”他喝得有点猛，喉咙一下卡着咽不下去，说不了话。但金泰亨和他仿佛有心灵感应，居然还听懂了他问的什么。
“摊牌了，都摊牌了。”
金泰亨笑眯眯的。
“向她出柜了。”
田柾国强行没让自己一口喷出来，水往鼻咽管里呛得眼泪直流。
“咳咳，咳……”你真的假的啊，不是，那么多别的借口可以找非要打开天窗说亮话，你法律人引以为傲的周旋能力倒是拿出来啊？
小田赶紧抽了张卫生纸给田柾国擦眼泪。
“不是柾国说的要坦诚吗，”金泰亨理直气壮。“反正她迟早也会发现，我又不怕什么。”
田柾国一时不知所措。“那她什么反应？”
金泰亨表情变得微妙起来。
“好像还挺能接受的，”说实话他做好了非常充分的道歉准备和解释，但女方发现这是金泰亨离婚后的自由恋爱之后，也无话可说了。
“大概还是尊重我的选择吧？”
田柾国不禁笑了笑。
“很开明的女性了，”他真诚地说。“希望她早日走出来，找到一个能满足她、适合她的人吧。”
金泰亨刚想点头赞同，突然一下发现，不对，什么叫早日走出来？走出什么？走出自己给她带来的阴影？他眉毛都竖起来了看着田柾国，原来我在你心里就这个形象？
田柾国边往屋内走边瞥了他一眼。
“你还说呢，”四人一起走进卫生间，轮流挤上洗手液，哗哗搓着手冲水。“当时怎么威胁我的？‘看你有几种方法让裁判员避开误导’，一点职业精神都没有。”
金泰亨直说这人怎么这么记仇，大半年前的事情了都还记得。田柾国努努嘴说可不是吗，都把我气病了还不准我记账？
“柾国不也是，自相矛盾，装模作样，啊‘我才不会谈恋爱’，结果不还是……”
说着金泰亨自己红了脸，小了声音。
田柾国仰起下巴，一副挑衅表情抬着眉毛看他。不还是什么，怎么不继续说了，平常不是挺能说吗。金泰亨咬了咬下唇，“哼”地皱了皱鼻子。
田柾国又忍不住笑了出来，凑上去亲了亲他。金泰亨“哎呀”地叫，念叨道害不害羞，却也偷偷弯了嘴角。
两个小家伙乖乖爬上座位，等着爸爸们给他们装好食物。金泰亨一边挑选着荤素搭配，一边抽空感慨到田柾国你这是要摆宴，弄得田柾国眼一瞪拍了拍他屁股，快点吃不准浪费。
彼时都觉得自己对感情上的事已经麻木，不会再被激起波澜。信誓旦旦说“现在绝对没心情谈恋爱，万分之一的可能性都没有”。结果还是被彼此吸引，义无反顾地踏进那比万分之一还小的可能圈。
而金泰亨的那句威胁其实不无道理。田柾国确实没有几个解法，能让金泰亨在自己领域针对他时摆脱困境。但他偏偏跳出限定范围，选出了最聪明的那个。
他们都在前后矛盾，一次又一次地用事实否定自己的前言，闹得自己心神不宁。而其终末，这样的食言导向了最好的结果。无论是无心插柳，或者更偏向于命中注定。桃心形状的小纸片飘落到二人面前，一人在开头就盯着小桃心打算接住，计算好轨道伸手的那一刻，却恰好握住了在尽头等待着的另一人。
他们的生活都充斥着各式各样的意想不到，一个个惊喜或惊吓闹得他们鸡犬不宁、措手不及。可人生本就不该屈居于古井无波的平庸，波澜壮阔的趣味才更令人血脉贲张着切肤到生命。所有的不确定，使“活着”这件事变得美妙而令人着迷。
更难得可贵，莫过于能在最后找到那个正确的人。爱或许没那么动人，但爱到最后有结果，便成了能让彼此相视一笑，悄悄湿润眼眶的美好。
路还有那么长，前方景色亦不可知，且许我陪你一起面对鸡飞狗跳。
冬天的脚步很快就来了。十二月是所有人的忙碌期，称之为“年末地狱”。好不容易熬到新年的关口，方过去的圣诞节装饰甚至还没来得及撤下，就要挂上崭新的“Happy New Year”。
但在那之前，还有一个重要的日子。
“生日快乐！”
小家伙们吵吵闹闹的生日歌中，金泰亨无比虔诚地闭眼，合掌许愿，“呼——”地一下，吹灭了所有蜡烛。
金泰亨本来不是那么注重仪式的人，说着有什么好过的呀，告诉自己“恭喜你又朝中年危机靠近了一步”吗。不过田柾国的生日他也给过了，两个小家伙更是不肯放过一个吃蛋糕的好机会，于是也半推半就地弄起了仪式。
医院那边平日里就忙，到了这样的节假日关头，反而显得没什么特殊。田柾国也已经不用值班，只要正常坐诊、上手术就行了。金泰亨就不一样了，是真正的“年终地狱”，要汇报给海外总所的工作全部得在圣诞假期之前完成，又是时不时的一顿应酬，弄得他整个十二月都神龙见首不见尾。
寿星明明是他，小家伙们却也一人得到了一份礼物——这回是柾国爸爸坚持要买的，他可拦不住。
金泰亨懒洋洋地窝在懒人沙发里，撑着头，看向闹成一团的三个小朋友。
田柾国说着自己没那么喜欢小孩，分明就爱得不得了，看着小田小金的眼神都温柔得能溺死自己。幼稚地跪在地上和小家伙们一起打滚，趴在两个宝贝齐心协力搭好的壮观乐高城堡前，惟妙惟肖地扮演着玩具角色配音，逗得小孩儿哈哈大笑。又一手抱一个，大力男田柾国重新上线，小孩儿们紧紧地抱住他的胳膊，一个个笑得见牙不见眼。
金泰亨看着田柾国的背影，弯起嘴角，突然有些鼻酸。
他揉了揉鼻尖，心念一动，捡过一张空白纸，趴到茶几上，窸窸窣窣地写起字来。
柾国爸爸突然发现最重要的寿星不见了，便把小家伙放下来。见金泰亨在写写画画，悄悄凑近个脑袋，猛地吓他。
“泰亨爸爸在写什么呀！”
金泰亨手一抖差点把纸戳破，“哎”地一声捣了田柾国一拳。又赶紧捂住纸，连声嚷嚷着不许偷看。
“秘密秘密！不准看！”
田柾国一下撅起嘴，嘟嘟囔囔道还这么神神秘秘的，不和坏爸爸玩。两个小家伙也附和着他，谴责起金泰亨。
金泰亨无奈得直叹气。
你急什么，写给你的，你迟早看得到。他望着重新和小家伙们打成一片的田柾国，摇了摇头。
其实田柾国已经偷偷地窥见了一个小角落。
就在金泰亨没注意的时候，他极快地瞥了一眼。一片模糊中，那句话特别、特别的醒目。
二人间极少有花前月下的甜言蜜语，似乎他们已经越过了那个阶段。对他们而言，陪伴确实就是最长情的告白。
但金泰亨是个浪漫到骨子里的人。他郑重其事，把那句怦然心动的羞涩和喜悦，灌注于笔尖，深深地在田柾国的心上入木三分。
田柾国终究是克制不住自己的笑意，咧嘴的弧度越来越大，最后笑得露出两排洁白的兔牙，和小家伙们一起开心地大叫起来。
“我爱你。”
我也爱你。
他悄悄地，不着痕迹地，在那排字后跟上了一句。
END.
【终于写完啦！统计文章字数这种事一般是写完一篇才会做，然后这篇真的一数吓自己一跳，全部四章共4w9，最后结尾七七八八写了快1w5，我废话也太多了点（哼式挠头.jpg）】
【这个故事最开始有眉目是因为听歌的时候（是的没错又是我们OneRepubulic），有一句“Patchwork hearts lighting up the dark”，就开了这个“离异双亲重组家庭养崽”的脑洞。两个受伤后抱着patchwork heart重新开始生活的爸爸，点亮了彼此的夜空，如果这个故事同时也有点亮大家的心我也就满足了！】
【真的非常谢谢大家陪我瞎胡闹了这么久（鞠躬）法、医两门是我从小到大都最憧憬的学科，也是真的对所有医学生都怀揣无条件的爱慕心，给医学生们一个热情的啵啵！要不是本人是“理科宝才，数学老师真的捡到鬼了”，我就学医了呜呜呜！然后！医生和律师是我最喜欢的组合，虽然ooc到炸但是玩得真的很开心！如果有医学法学从业者或未来从业者宝贝在看的话，请接收我真诚的道歉，宝贝们能包容我在专业上班门弄斧，真是太善良了（土下座）如果有错误也麻烦宝贝们帮我指出吧！谢谢！】
【接下来几年都会非常忙，到了这个年龄就真的会焦虑未来和前途。最后，祝宝贝们心有所愿，无所不能，学业全过，职场顺利，为自己的未来像蚂蚁般忙碌吧！下篇文再见~（挥手绢）】
